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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传思散文 | 武疤子——李家村琐忆系列(10)

2024-11-08 15:26   来源:湖南名人网 [阅读量:805]

◎李传思

 

太阳光像无数根烙铁在武疤子身上烙过来烙过去,烙得他脸飞红,颈根飞红,手巴子脚巴子都飞红。豆大的汗珠子从头皮水库样往下泻,泻到眼皮处变成泥浆,早把他的眼皮子死死黏住打不开了,早把他身上那件烂背心和那条黑松紧短裤湿了又干,干了又湿。他的尿就屙在身上,开水样烫,还没出裤脚就干了,只是和着汗,在腿巴子上留下一片一片白色的盐印子。他婆娘把屋里的瓦罐子茶壶搬到他嘴巴门前,喂他咕咚咕咚呷饱后,再帮他擦掉眼睛上的汗。

 

武疤子睁开眼睛,从喉咙深处游出一句话:“么子时辰了?”

 

婆娘说:“快呷夜饭了。”

 

武疤子说:“好,好,断黑营长会来放我,我就可以回屋里睏一下了。”

 

婆娘问:“饿不饿?”

 

他说:“不晓得饿了,克伢子好些没?”

 

婆娘说:“呷个萝卜好些了。”

 

武疤子竟笑了:“那就好,那就值得呐。”

 

婆娘砌到他耳朵边说:“还有半个萝卜藏在那床烂棉絮肚里,营长和民兵他们都没寻得到,夜里回去我煮把你呷。”

 

武疤子吞口痰,说:“好好,没想到你个蠢婆娘今天聪明了一回。”

 

婆娘啐他一口,骂道:“晒死你个砍脑壳的。”

 

天断黑了,营长带几个民兵过来,把绑在武疤子身上的索子拆掉,从树上放下来。没想到武疤子根本立都立不稳了,像堆泻泥巴,直往地上瘫,几个人都扯不住。他瘫到地上,肚子朝天,两个眼睛翻白,嘴巴里尽吐白泡子。

 

营长抽了他两个耳巴子。武疤子光开眼。营长问:“武疤子,你以后还偷队里的东西呷不?”

 

武疤子好费劲地摇摇脑壳。营长看他那个死样子,也想快点把他打发回屋,便说:“好喽,看你认罪态度好,今天放你一马算了。”他喊一个民兵去通知武疤子婆娘。一下子,武疤子婆娘和武疤子细崽克伢子把他连背带拖搞回了屋。

 

武疤子回到屋,往床上一板。

 

婆娘问:“老倌子,把那半个萝卜煮把你呷好不?”

 

武疤子说:“要得,把门关紧点,要克伢子到外面看风,我呷点汤,有油不?”

 

婆娘说:“昨天队长婆娘偷偷把了点菜油。”

 

武疤子又吞口痰,说:“快点去煮喽,还啰七八嗦,我眯一下。”

 

武疤子四十多岁,但老得像队里塘边上那棵枯树,没根像样的枝,也没片像样的叶子。其实他细的时候,屋里也是个佃农,佃别个屋里的田作。他爷娘好勤快,舍得死,做起事来没日没夜的,就是爬不起来了也要咬着牙巴往主人地里奔。主人喜欢,划了几亩地把他爷娘自己作,主人只收一点点谷意思意思。结果他爷娘把那几亩地做宝盘,精心打点,苦心经营,像打磨一块玉。武疤子也跟着做,播种、插秧、犁田、锄地、种菜样样都会。几年下来,他爷娘积了些钱财,就干脆把主人的那几亩地买了。再过几年,又置几亩,慢慢细细发展到了十多亩。他爷娘在村里雇了两个乡亲帮着作田。那两个乡亲就是我爷爷和营长的爷老倌。听说那个时候我爷老倌、民兵营长和武疤子耍到一坨,耍得几好。武疤子爷老倌还出钱送他们一路去上私塾。

 

想到这里,他长长叹口气。

 

婆娘端碗萝卜汤上来,说:“叹么子气喽?是命嘞。你可要经得熬,你熬不住,我就只能带着克伢子去投河了。”

 

武疤子说:“落心,我不会随便死的,告诉你个秘密,我今天是装死嘞,不装死,他们会放过我?你个蠢婆娘,莫跟别个讲呐。”

 

婆娘说:“嗯,你以为我真那样蠢,你是有点宝吧?来,呷掉。”

 

看到克伢子端着那碗热萝卜在作死的又呷又唆,热气熏得鼻涕流得一脸,武疤子的眼睛里尽是幸福。

 

“你也呷点。”武疤子把碗往婆娘面前一伸。

 

“我刚刚煮的时候试了口。”

 

“好呷不?”

 

“喷香的。”

 

第二天出工,到山上锄红薯土。我爷老倌问:“武疤子,昨天没事吧,听说快要死了,今天还出得工?”

 

武疤子把猪草篮子放下说:“只是太阳晒得死,回屋里睏一觉就好些了。”

 

他们锄了一气,男人们围一堆呷旱烟,婆娘们有的回去喂奶,有的把带来的衣服飞快拿到河边去洗,洗完搭到那些树枝上,正好晒干。

 

中午散工,我爷老倌对武疤子说:“我晓得你屋里没得呷了,到我屋里拿点米去喽,克伢子瘦得个鬼一样,要把点家伙呷嘞。”

 

武疤子说:“要得,我喊我婆娘到你屋里去。你先走,我还得扯篮猪草,不能人饿猪也饿,到时候么子都没得,过年还指望那两头娘卖逼的猪换几个钱呢。”

 

那两年的气候怪得很,要么长年不下雨,要么像是天烂了个窟窿,雨下个不歇气,反正天老爷没几天好样子,地里收成就一塌糊涂。武疤子屋里么子都呷遍了,屋后面山上的野葱野蕨只要长出来,就被扯得精光,屋前面池塘里的荇草也捞得一根不剩,间或还得呷餐观音土,把一屋人肚子呷得又鼓又硬。武疤子也想去找嫁在胡家村的大妹子屋里,看有么子家伙呷不?但听说那边好不到哪里去,便没有动脚。

 

武疤子一个人背着篮子去后山,后山上有块草地,齐脚深。他拿把镰刀,一茬一茬割,边割边到处打望,看到村里人都走了,整个山上只剩他一个人,他又回到刚才锄的地里,飞快刨出几个还没长熟的红薯放到猪草下面,再返过来割草,把篮子扎得严严实实,盖得满满的才回去。

 

他晓得自己必须得偷,不偷屋里肯定要饿死人。他也晓得只能偷,除了队长有时暗暗帮衬,哪个还会送家伙把你?他们不绑你不打你不斗你,算你烧高香了。何况,队长屋里粮食也不是多得可以放肆散把别个。他在出工的时候,看到有些人就边挖土边往自己放在地上的衣服里塞红薯。营长睁只眼闭只眼,那都是些贫下中农,他怕管了别个跟他拚命。

 

一到屋,他先从草里摸出那几个红薯,全部藏到那床烂棉絮里面,这才把猪草全部倒到灶屋里,婆娘还要斩,还要煮,还要喂。婆娘在灶屋煮饭,喷香的。炉膛里的柴火烧得好旺,把婆娘那张黑脸照得通红。他晓得他屋里已经断个把月粮了,肯定是刚刚到队长屋里拿来了米。他从土砖墙上取下砧板,从灶旁边拿把菜刀,回到睏屋,把门从里面栓了,从烂棉絮里摸出红薯,用衣服把上面的泥巴擦掉,悄悄切起来,先切片,再切丝,最后切成米。看到砧板上堆成小山一样的红薯米,武疤子高兴得眼泪水直流。这个礼拜崽有家伙呷了。他用个布袋子装好,放在床铺底下的坛子里。

 

他对婆娘说,这样下去不行,偷一次两次可以,偷多了肯定会被捉起。自留地不准搞,后面山上那多空地荒到那里,几多可惜。他说怕挺不过,特别是怕克伢子挺不过。他说离村上十里的地方,有个鬼怕冲,以前在那里打过仗,死过几百号人,成了一片荒坟地,别个都不敢去,也没哪个生产队敢去用那块地。但他小时候上学,常经过那里。他记得那个地方草多,还有条小港子河。他想去开几亩荒地,种点红薯土豆花生萝卜,都是埋在土下面长的,不显形,别个一般发现不了,那就不担心饿死了。

 

婆娘觉得好是好,可有些担心:“万一被人发现,那就下不得地。”

 

武疤子说:“当然只能偷偷做噻,以后天黑我就去,每天去搞一点,每天去搞一点,个把月下来,就可以放种子了。如果在路上碰见别个问,或者别个没看到我问你,我们都说是我寻草药子挖去了行不?”

 

婆娘问:“挖草药子干么子喽?”

 

武疤子说:“真的宝嘞,就说是你脑壳痛,这一向痛得不得了,要死了。”

 

婆娘点点头:“要得,婆娘家好多脑壳痛的。”

 

武疤子说:“你爷老倌以前是个中药郎中,别个都晓得。另外啊,不要告诉克伢子,细伢子嘴巴不严,会讲出去,那就不是好耍的。”

 

婆娘说:“是的,那讲不得。”

 

当天夜里,武疤子趁着呷了点我屋里送的白米饭,身上来了劲,掮把锄头,顶着月亮,去了鬼怕冲。

 

鬼怕冲方圆十几里没有人烟。以前树林茂密,杂草丛生,前些年大炼钢铁,把树砍得溜光,现在又长出些了,草却长得好蓬勃,像呷了肥料一样。月光下,可见一拱一拱的坟,有的有墓碑,大都没有,只是一堆土。到处是幽幽的银光,清冷清冷。有好多喊不出名字的鸟叫,呶呶,唧唧,啾啾,咕咕,别个讲这是鬼叫,但武疤子不怕,只要想到是为自己的崽伢子种呷的,他一身就来劲。

 

他在月光下寻找,想寻块方正一点的地,没有坟,最好是草多,草多意味着肥,意味着能长东西。当然,还要隐蔽点,最好是周围有树。他终于找到一块,有一亩多大,里面只有两拱坟,对着那条走人的小路的那面有树,正好把地遮住,而且向阳,以后种东西会长得又快又好。

 

他挥舞锄头,锄头在如银的冰冷的清辉里一起一落,像月亮里那个砍了千万年树的吴刚。

 

那天夜里,一亩土总算被武疤子松了一遍,他也松了口气。他摁着好像要脱了的腰,选了棵树坐下,靠着,从口袋里摸出布做的烟袋,拿出纸,放上一绺烟丝,用舌头舔湿纸边,卷好,又掏出火柴,划燃,点上,狠狠地唆了一口,才甩甩火柴棍,丢掉。

 

这下好了,明天可以带种子过来了。他抬头望天,没有月亮,星星挤密挨密的,密得不透气。四周的山影有的像冬瓜,有的像南瓜,还有个山像他曾经偷过的红薯,真的有味,白天一点都不像。想着不出几个月,这块土里就会长出红薯、洋芋头、花生,他一个人兀自笑了,手里那根旱烟也越呷越香,烟头上的那点火在黢黑的林子里一黑一亮。

 

突然,那条小路上传来人的讲话声,是两个人。一个说:“咦,鬼怕冲里面好像有人在呷烟。”

 

另一个说:“是,是有点像,莫不是有人偷我们队里的树?”

 

前面那个说:“走,我们看看去。”

 

手电光往树林子射过来。武疤子嚇出一身老汗。他哪还顾得腰酸背痛,一个鬼谷子翻身,躲到了树后,接着赶紧把烟头捏碎塞到口袋里,收了锄头和外褂子,飞快藏到一棵大树后。不行,他们有手电筒,会发现这块刚刚松过的新土,必须把他们引开,不然的话,他这个月白搞了,这还不打紧,今后一屋人的生活又失了着落。

 

趁他们还在小路上悉悉索索,武疤子连滚带爬换了地方,并且,他清清嗓子,摹仿鬼叫,想把他们引过去。

 

“呜呜——啁啁——喈喈。”

 

他边怪声怪叫,边放肆将那些小树摇得哗哗响,也像无数的鬼在呐喊。

 

那两个人远远地用手电光照,却是不敢拢去。

 

一个说:“莫不是真有鬼?听那叫喽,叫得我脔心都凉了。”

 

另一个说:“搞得不好是鬼嘞,你没听见过煽阴风点鬼火啊?这个地方埋过那么多人,不出鬼才怪,他们夜里也一起耍哩。刚刚可能就是他们点的火。听喽,那边树叶子作死的动,是阴风嘞。快点走,阴气好重,偷树的人借他个老虎胆可能都不敢来。”

 

另外那个说:“嗯,嚇都会嚇死。”

 

两个人争先恐后又往小路上跑,心都是麻的,两个腿巴子打着架,有一个差点绊到墈下面。

 

武疤子叫归叫,其实腿巴子也在抖,管都管不住,后来听他们说话,慢慢落心了。等他们一走,武疤子飞快回了屋。他想,这是块好地方,听他们口气,不会有人去的,可以落心落意种家伙了。

 

那几年,武疤子屋里的地窖里总是满满的。武疤子屋里再也没偷过公家的东西了。村里人还有一点觉得奇怪,以前村里最瘦最矮的克伢子如今竟变成全村最高最壮的了。营长屋里的崽两年中间没长一寸。营长婆娘在出工时私下里问过武疤子婆娘:“你屋里克伢子呷些么子家伙这么长喽。”

 

武疤子婆娘显得好不好意思地说:“我屋里穷得死,有么子呷喽?还不是一点红薯和洋芋头。”

 

武疤子不时在深更半夜唆着婆娘送些土豆花生到我屋里。我爷老倌有次问武疤子:“别个都喊你屋里穷得屙血,你为么子还送呷的家伙把我屋里喽?”

 

武疤子笑笑:“是我屋里妹子托人搭过来的嘞,她那边比我们这边要好些。这些家伙反正也放不了好久,不呷掉也烂了,可惜。”

 

我爷老倌再没做声。

 

后来,武疤子身体差些了,特别是有次种完红薯回,在路上不小心踩塌一块石头,绊到旁边一条两米深的沟里,把腰崴脱了,呷了个多月的草药子都没见好。他不得不把克伢子带去鬼怕冲,告诉他这个秘密。克伢子这才晓得,难怪这些年屋里总有呷不完的东西。从那天开始,克伢子接了爷老倌的脚。

 

常常在月光下,一个年轻的身影挥舞着锄头。锄头在如银的冰冷的清辉里一起一落。

 

搞了一向,武疤子婆娘有些不放心,毕竟那是个鬼怕冲,毕竟克伢子还只是个十五六岁的细伢子,断黑出去,鸡叫才回,要是受了嚇,或者是被哪个生产队民兵捉了,那真的下不得地,一屋人只有死路一条。

 

她跟武疤子说了。武疤子想了想,也觉得是,常在河边走,哪有不湿脚的?三年多没出一邪事,哪个能保证以后不出事?

 

他突然冒出个主意,说:“要不把队长屋里的猫伢子喊起一路搞?两个伢子,有个照应,就算捉了,有队长的招牌总要比我屋里富农好些。只是,怎么跟队长张口呢?说我屋里在外面开了荒,喊他屋里一起去搞,去种家伙呷?那为么子不早喊呢?况且,队长屋里没有他屋里穷,为么子要把个崽送到鬼怕冲去冒险呢?”

 

两个人在睏屋里床上想过来想过去,最后还是没想出个能把队长讲服的好主意。

 

反正,武疤子坐起来,因为腰痛,喊了声哎哟,说:“队长是个好人,小时候跟我一路长大,以前我屋里有的时候我对他好,他当了队长,暗地里也对我好,不会把我卖掉。我直接跟他讲就是。他屋里不至于呷的家伙有多,多到不想要了吧?就算他不想要崽参加,也没关系,到时我屋里有多,送把他们一些。当然喽,最好是他屋里同意猫伢子跟我屋里克伢子一路搞。”

 

武疤子婆娘说:“要得,你当面找队长去说。”

 

武疤子有天夜里趁夜深人静,到我屋里磕门。我爷老倌起来,两个人在灶屋里卷起喇叭筒,扯起旧事,越扯越近,越扯越亲。我爷老倌回忆起他爷老倌在武疤子爷老倌手下当佃工,武疤子爷老倌人几好,常常偷着塞几粒糖粒子把他呷的时候,眼泪水在眼睛眶子里打滚。武疤子跟着叹气。叹一下,武疤子说:“这几年只怪年成不好,大家伙过得真的苦,饭都没呷,哪有糖喽?”

 

我爷老倌说:“是啊。”

 

武疤子说:“哎,我有个主意,可以搞到呷的,不晓得你赞成不?”

 

我爷老倌说:“么子主意喽?”

 

武疤子就讲了自己的想法。当然他没讲自己已经搞了几年了,只说鬼怕冲有块好地方,他看过了,可以种红薯芋头花生萝卜,只要是夜里去作,没得人发现。

 

“搞得好,我们两屋人会呷个饱,还可以送些把亲戚嘞。”武疤子最后兴奋得只差没喊出来。

 

我爷老倌一听,差点把脑壳摇脱,说:“武疤子,这个事搞不得呐,搞得好就好,搞不好会把你屋里克伢子的命耍掉去。鬼怕冲那一坨我晓得,我在大队开过会,那里归两个生产队管,一个管一边,只是没作田没种菜。如果被哪个发现了,别个又不认得克伢子,以为是对方抢地的,那还不作贼打?就算克伢子讲是我们队的,你屋里是个富农,那还不罪加一等?不送进班房才怪嘞。莫搞,我屋里猫伢子我也不要他去搞。”

 

我爷老倌又说:“我家猫伢子我要他好好读书。你家克伢子我看也是个聪明相,你好好送他读。你没听老九讲,终归有一天,还是得靠读书人的。”

 

武疤子耷着脑壳,悻悻回了屋,跟婆娘说了。

 

婆娘说:“队长讲得有理嘞,那我屋里也莫搞了好不?再怎么样,现在比前两年风调雨顺些了,没得必要冒那个险了。”

 

突然,克伢子裹着一身寒风,冲开门直往地上扑,上气不接下气,脸像个死人一样白。两口子嚇一大跳,赶紧把他扶起,说:“克伢子克伢子你何解喽?冇碰见鬼吧?”

 

等了一气,克伢子才回过神说:“巡逻队看见我了,作死地追,多亏我脚劲好,不然……。”

 

武疤子忙问:“没追来吧?”

 

克伢子说:“我没得那蠢,我是绕了两个圈才回来的。”两口子放肆点脑壳:“崽聪明崽聪明。”

 

说完,武疤子开门出去,到路口望了一气才放心回家,关上门说:“好了好了,没得人。”

 

武疤子接着说:“克伢子,我们也正好要你莫搞了。”

 

克伢子抖着嘴唇说:“我听爷娘的”。

 

武疤子问:“你想好好读书不?”

 

克伢子放肆点脑壳。

 

武疤子说:“那你从明天开始多去猫伢子屋里跟着学。”

 

后来恢复高考,克伢子考了个中专,学会计,毕业后分到了县里的人民银行。

编辑:叶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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